書協換屆從熱到冷,是一種必然,甚至整個書法熱的漸漸脫“熱”也是一種必然。
在藝術界,書協換屆可是一個重要事情。要么是一片沉默,要么是引發“地雷爆炸”效應。書協換屆為什么重要?因為社會各階層寫字的人很多,書法成為最具有社會性的藝術,參與的人眾多。誰在書協能當個主席或副主席,不是領導勝似領導,至少要列入社會賢達之流。幾年前,某省換屆換出了幾十個副主席,一時網絡與紙媒的評論甚囂塵上,連對書法比較冷漠的《南方周末》也加入了其中?梢哉f在當代所有的藝術中,書法的門檻很低,各省市的書協會員多如牛毛,只要是中國人都會寫中國字,毛筆字寫得好不好壞不壞,都可以成為書法家。僅一個省的各路諸侯就有很多,換屆如同誰都能上臺唱卡拉OK,即使沙啞著嗓子胡唱,也有比較曖昧的鼓掌。書協作為一個比較邊緣化的文藝團體,有的領導認為無非就是寫寫字,安排誰都可以擔任,也就是在這種思維定勢下,各路人馬博弈,雅俗相混,書協的換屆有時候就成了一個亂局。
經過這兩年的整肅,當下書協的換屆,相對比較認真,基本在一兩天時間完成,緊緊張張,按部就班,圓滿成功!過去換屆是神仙開會,閑慢散亂,而當下的換屆是一個跑步會,氣氛嚴肅,氣宇軒昂。報告總結基本是走過場,大會討論的結果最終是否落實,也是一個未知數,主要是捂住要當選者的名字,造成一種神秘感。待到最后,“潘多拉的盒子”打開了,誰該是什么位置就是什么位置,不是約定俗成,而是已經“安排設計”好了。沒有驚喜,也沒有意外。一次換屆是重新“洗牌”,年齡到了便退下去,年齡之內的情況就復雜了,誰上誰下,各顯手段,各自“工作”。換屆不是考慮書法家在全國的創作影響、藝術成績,而是在復雜的社會因素內定出若干條理由進行的重新組合。
每一次換屆都有故事發生,換屆前小道消息滿天飛,換屆后幾家歡樂幾家愁。書協的換屆不是看誰的字好,比這干啥?議論的是誰的背景如何。有的書協換出來的主席團,其中一些人物甚至連中國書協會員的資格都沒有,觍著臉站在那里,還好意思!
各地區書協每一次換屆,中國因素、中國故事、中國特色都重新演繹了一遍。作為主管部門,對于換屆之后的形勢發展,有的在換屆之前想到過,有的在換屆之后沒有想到。如某省前后兩次換屆,惡評不斷,甚至影響了某省的書法生態!領導階層對于整個換屆考慮不周,對關鍵人物考察不周,沒有更多地從藝術方面去考量,任人唯親在書協這個看似并不大的藝術團體中有所表現,但它的負面效應是明顯的。
書協是一個小社會,但這個“小社會”也折射出一個社會的大文章。由于考慮不周,一個團隊剛剛評選完就有出師不利的結果。對于書協換屆的惡評,也要從幾個方面去看,換完了屆,就像完成了一件“書法作品”,任人評說。學習書法的人多是老實人,看見如此不滿意的結果,從心里發一頓牢騷,不關時局,只關藝術,不吐不快!有人說:“趕緊搞一個主席團作品展覽,讓大家評評,他們敢嗎?”書協主席團的換屆成敗,可以給以后各省重新換屆時作為一種參考,前車之鑒,不可不察!
全國各地書協的換屆,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就演繹了不同版本的故事,尤其到了21世紀前10年,可謂如火如荼,好戲連臺,高潮迭出,眼花繚亂。說到底,這主席不是“仆人”,多少還是一個“官”,官本位的思想根深蒂固,也綿延到了藝術團體。但這幾年,書協的換屆已不是熱點,每個省形成了一定的規律:一個主席以及不超過20人的副主席陣容。書法市場的由熱轉冷,是各級書協換屆從熱點轉“涼”的關鍵因素。書法這門藝術什么時候變得純粹了,它的生態什么時候才能健康。
換屆,對書法家來說要的是身份,尤其是在當下。當上了主席或副主席,潤格要上升,人氣要上漲,有了這個位置在書法圈子里就有了分量,出去露個臉,副主席!早在20世紀80年代時,各地書協的換屆,選出的往往是一些在各地很有影響的書法家,而且書法愛好者的人數也不多,當時的名家潤格很低或者沒有潤格的概念,所以在那個時代,各地書協有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撐著,書協班子整體的書法水準是比較高的。40年來,書法作為一種藝術運動,已經形成了龐大的隊伍,甚至形成了一定的市場。書法作者的書寫水平普遍地提高了,那些在國展中獲獎的“既得利益者”成了書協換屆的主流人物,憑的是啥?就是自己獲過獎,獲過獎就是實力。曾經幾時,中國書協也是把獲獎作為衡量一個書法家專業水平的標志,其不同書體的創作委員會委員的標準,就是以某一種書體在全國獲一等獎才有資格,因為這樣才能平衡,才有說法。70年代曾經批判過“唯生產力論”,而當代書壇是“唯獲獎定格”,也因為獲獎效應,使很多書法家為獲獎無所不用其極。通過獲獎,有資格進入某一個地區的書協主席團,成了近一二十年間的一種風尚。也因為書法熱,一些官員、商人也擠進了書壇,一時之間,各地區書壇的隊伍相當龐大,甚至主席的角色本身就是官員或商人。社會畢竟是社會,存在的即是現實的,都有某種合理性,包括各種癥候也都有各種現實意義的理由。而當代打破某種已經形成的“常規”,是這個社會的亮點。近幾年反腐及政治紀律,首先是把官員身份的書家基本一刀切地從書協主席團隊伍中清退出來了,也使書壇轟轟烈烈的熱鬧至少減去了一半。書協在整個文聯系統并不是很顯赫,但它的評選換屆結果,全社會都在關注。
書協換屆從熱到冷,是一種必然,甚至整個書法熱的漸漸脫“熱”也是一種必然。這個社會愈來愈正常,書法專業隊伍的小眾化、精英化,是書法之幸而不是書法之悲。但40年的書法發展,在某種程度上是一種畸形的發展。我們這一批寫字的人既得益于此,亦得損于此。書法作為藝術是不可以跨越式地發展,說到底和老老實實做學問是一個道理。大家都說,當代書法發展的碩果之一是書法列入了中小學課程,現在看來這不全是書法家的呼吁之功,而是中小學生乃至學校老師的手書能力的下降引起社會上下普遍的警惕,所以教育部在這種情勢之下將書法列入到基本的課程之中。有人說,我們這個時代是書法的全盛時代,我實在不能茍同,書法已經失去了日常書寫的今天,能是一個“全盛”時代嗎?
過去人們對書協換屆的關注,是因為只要被選為主席、副主席這樣的頭銜就像是有了砝碼一樣。生活中很多人沒有評判書法家水平的鑒別能力,他只是看頭銜,有了頭銜就有了理由,甚至要價的理由。但這兩年,整個書法市場走向比較疲軟的狀態,消腫的狀態,人們愈來愈理性了,愈來愈不被書協的所謂“頭銜”所迷信,逐漸地不關心書協“你方唱罷我登場”,而是注重書法家的藝術水平,注重書法家作品的“內在價值”,這才是一個正常的現象。當代書壇之中,王鏞、石開是特例,他們不需要頭銜,人們就是認同,求字求印,不管潤格多高,總是有人求。書法家要活出一種品位,不是靠外界的頭銜,而是靠藝術的質量和深度去征服人!
書畫市場是一個長遠的市場,不是走短線暴富的市場。過去的10年間,確實有人抓住了機會,以自己的“頭銜”換了一些銀子。這兩年書畫家的“緊日子”已經開始,不是一股絲絲的涼風,而是情勢所逼,是大環境變了。書畫家們如果不能清醒地認識自己,如果還陶醉在去追求頭銜、追逐書畫創作本體之外的東西,他們將愈來愈走入歧途之中。
書法是一個寫字的行當,把字寫好是最大的理由,字寫不好,就是萬般的“帽子”,吹到了天上,最后也會顯出原形。從古及今,書法藝術走了三千年,所有留下的都不是靠什么書協頭銜,從文字誕生到公元1981年前,也沒有書法協會。當代人能夠平心靜氣地寫字,能夠回到古人寫字的那種環境之中,就是有福了,還管什么換屆乎?書法是一個桃花源,不知有秦,不知有漢,多好!